羊奶粉投资热背后：多数产品被指掺入牛奶成分
每经记者 李亚蝉 发自广州
自去年6月国家九部委出台文件，首次明确羊乳可作为婴幼儿配方乳粉原料后，羊奶粉行业一时引来众多资本扎堆。其中，飞鹤在今年宣布控股羊奶粉行业龙头关山乳业， 达山、圣元等也涉足羊奶粉产品。据悉，目前国内羊奶粉品牌或超过200个。
热潮之下，《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近日在广州地区调查发现，百佳、好又多等多家超市和一些母婴店并未销售羊奶粉，即使少数店铺有售也只有一款产品。另据资深奶业人士透露，目前国内大部分羊奶粉并不纯，而是掺入了牛奶。广州市奶业协会理事长王丁棉也表示，确实有此现象，而这也将增加羊奶粉过敏的可能性，且国内尚无针对羊奶的全国性标准。王丁棉认为，羊奶粉可能成为牛奶粉的有益补充，但预计发展有限，新介入的资本能否获得好的回报仍有待市场考验。
市场现状
资本扎堆 数年冒出200多个品牌
每经记者 李亚蝉 发自广州
本土奶粉企业圣元在渠道拓展上再迈一步，透过其收购的品牌育婴博士与中亿孕婴签署合作协议，双方将押宝圣元旗下首款婴幼儿羊奶粉。
圣元之前，另一本土奶粉企业飞鹤已透露出收购最大羊奶粉企业陕西关山乳业的意向。就在8月8日，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官网显示，内蒙古的一家企业总投资达7.4亿的羊乳项目落地。
西安乳业协会秘书长王伟民告诉记者，现在确实好多资本青睐羊奶行业。他甚至乐观地认为，羊奶将会引领中国新一轮的乳业革命。
但在投资热潮之下，记者近日走访市场，却发现在广州传统商超和母婴店难觅本土羊奶粉产品，羊奶粉的市场反应也偏冷。
热潮：资本逐鹿关中/
谈到羊奶行业，就不得不提陕西。奶山羊作为我国主要的奶畜之一，其饲养集中于陕西、山东、河南、内蒙古、河北、黑龙江、辽宁等省(自治区)，但形成产业优势的是在陕西，其中以富平县为中心的关中地区尤为典型。
去年6月，国家九部委出台《关于进一步加强婴幼儿配方乳粉质量安全工作的意见》，首次明确羊乳可以作为婴幼儿配方乳粉原料。这被认为是对羊乳产业发展的极大支持，时至今年，关中羊奶投资热继续升温。
今年1月，西安银桥乳业发布婴幼儿羊奶粉产品；2月，陕西雅泰乳业投资5.28亿元的泾阳县羊奶粉生产线建设项目开工建设，预计可年产30000吨婴幼儿配方羊奶粉；4月，西安百跃羊乳集团万吨级羊奶粉全球样板工厂在阎良区投产，该项目是目前亚洲规模最大的羊奶粉生产项目，总投资5亿多元，全部建成后日处理鲜奶能力为1000吨。
近期，陕西陇县与飞鹤集团陕西关山乳业有限责任公司成功签约投资15亿元的5万吨羊奶粉生产线及20万只奶山羊生产基地项目。
据王伟民介绍，今年以陕西为核心的国内羊奶产业发展迅速，几年间羊奶销量从原来的三五亿元发展至现在的上百亿元，去年全年陕西羊奶粉销量6万吨。
成本：羊奶高出牛奶一倍/
在资本蜂拥之下，记者发现，羊奶粉价格普遍高于牛奶粉。
就广州市场几种品牌来看，卡洛塔妮900g罐装1段婴幼儿奶粉的售价约在350元，佳贝艾特800g金装1段奶粉398元，美可高特600g的小婴奶粉价格为276元。其中，卡洛塔妮同时在售的牛奶粉价格为290元。
那么羊奶粉究竟优在何处？参照大部分羊奶粉的广告，羊奶优点一是分子蛋白较小，为牛奶的三分之一，更易吸收；二是羊奶过敏蛋白占总蛋白的1%~3%，牛奶过敏蛋白占总蛋白43%，羊奶更不易过敏。
王伟民告诉记者，羊奶粉贵主要因为目前羊奶价格比牛奶价格高，现在牛奶收购价格每公斤大约3元多，甚至有的2元多，但羊奶在6元多。
在国内外牛奶原料价格均走低的情况下，羊奶价格仍然高企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王伟民说，羊奶在国内是稀缺资源，山羊全国大概有1800万只，真正产奶能做成商品奶的应该是几百万只，而供应奶粉的奶山羊料最多就100多万只。国外的羊奶产品同样很昂贵，欧洲27个产区国家里，奶山羊存栏仅1600万只，一年156万吨。
一名资深奶业人士杨朋 (化名)则称，在国外，羊奶粉比对牛奶粉，无论是营养还是成本，都没太多优势。国外宝宝喝羊奶粉的，一般是特殊群体，因为羊奶粉不易导致蛋白质过敏。另外，由于山羊吃草是连草根也要一起吃掉，会严重破坏植被和牧场，发达国家对每平方公里所能养的山羊数量，有很严格的限定，以防严重破坏环境。
但王伟民认为，阻拦欧洲羊奶发展的其实是人工。“奶山羊养殖、挤奶要靠大量人工操作，欧洲人比较少，人工比较贵，不愿意养奶山羊。中国恰恰相反，人比较多，咱们农民养奶山羊属于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环保问题，王伟民称，现在奶山羊并不放牧，都是圈养。
乱象：200个品牌去哪儿？/
杨朋还说，国内的羊奶粉业是典型的品牌又多又杂又小，而且绝大多数都用牛奶粉冒充羊奶粉，市场散乱。
王丁棉告诉记者，2009年到现在山羊产业做大了，奶源多了，价格也上来了，现在价格比牛奶贵，一些供应商开始在销售的羊奶中加入牛奶。据其所知，去年陕西当地乳协已经专门开会要求严格禁止，但能不能禁得住是个问题。
“严格来说，真正要检验还是可以分得出，但一般情况下比较难，都是蛋白质、脂肪等，两个混在一起，是多少还是有点难度。而且国家目前没有关于牛奶纯度检测的法定方法，也没有羊奶的标准。”他说。
就羊奶粉标准问题，记者近日多方搜索资料，确实未找到相应的国家标准，只发现陕西省乳品工业协会和陕西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共同提出全国首个《生鲜羊乳标准》和《全脂羊乳粉、全脂加糖羊乳粉》标准，但属于地方标准。
王伟民透露，陕西省地方协会曾制定8个标准，报到陕西省卫生厅，但未获批。陕西省卫生厅认为，国家乳品标准已经对羊奶指定了标准，既适合牛奶也适合羊奶，没有必要再制定。据悉，这8个最终未得以发布的标准涉及原奶收购、奶粉标准等。
在品牌小而散问题上，去年国家九部委整治婴幼儿奶粉市场，要求生产企业严格执行“五不准”。“五不准”被业内冀望可以改变行业委托加工、贴牌生产等乱象。
但王丁棉告诉记者，羊奶粉品牌原来大概有200个，现在名义之下是十几个，但是原来的品牌其实继续存在，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原来的品牌商把自己的品牌送给乳品厂，后者生产出产品后，还是发回原来的品牌商经销，只是换了包装。实际上是化整为零，规避国家不准贴牌生产的品牌整顿规定。
铺货：广州市场难觅羊奶粉/
产业资本热火朝天，那么羊奶粉在市场上的表现究竟如何？
据悉，目前羊奶粉销量较好的地区主要在广东、湖南等南方地区。《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近日走访广州广百百货超市、友谊超市、百佳超市、好又多、吉之岛等多家商超和一些母婴店看到，部分小的店铺并无羊奶粉销售。
在广州热闹区域的大型商超以及部分母婴店，虽有羊奶粉销售，但品牌非常有限，大部分为一款名为“卡洛塔妮”的品牌；而在广州天河区的一家吉之岛超市，记者看到了另一个品牌“佳贝艾特”，好又多则有名为“美可高特”的本土品牌被摆在不显眼的角落。
据悉，佳贝艾特为荷兰乳企海普诺凯集团旗下品牌。海普诺凯此前已经被中国本土奶企澳优乳业收购，因此该品牌实为澳优集团旗下品牌。
此外，在几家有羊奶粉在售的超市中，尽管记者在咨询是否有羊奶粉时，销售员会进行指引和介绍，但大部分都存在“重牛轻羊”的销售观念。同时据销售员的反馈，羊奶粉的销量也不理想。
杨朋告诉记者，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婴幼儿羊奶粉市场份额均非常有限，中国市场已经算不错的，国外市场仅不足1%。
王伟民则介绍，现在羊奶粉的市场份额确实还小，但铺货情况不错，其并不在一线城市的大型商超铺货。目前羊奶粉的销售渠道之一是专卖店，这在三四线城市非常普遍；婴童店也较多，此外还有快消渠道。他称，“他们比较灵活，普遍都没进超市，因为进超市费用较大，而羊奶粉品牌大多比较小。”
成分探源
婴幼羊奶粉“纯真度”现争议国内检测标准存空白
每经记者 李亚蝉 发自广州
在本土奶粉企业热衷投资羊奶粉的同时，杨朋告诉记者，事实上国内婴幼儿羊奶粉大部分掺入了牛奶原料，并非纯羊奶粉。而包括广州市奶业协会理事长王丁棉在内的多名奶业人士均表示业内确有此说法。
王丁棉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现在婴幼儿奶粉中添加的乳清粉，基本都是牛乳清粉，但并没有进行标识。一名羊奶粉企业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国内鲜有百分之百纯羊奶粉的原因是目前世界范围内并无供应婴幼儿奶粉常加入的羊乳清。
记者近日走访发现，多款羊奶粉的乳清配料均未具体注明是牛乳清还是羊乳清，而受访的品牌却多宣称自己是纯羊奶粉。
难断羊奶粉“纯真”
记者近日走访广州的商超和母婴店发现，羊奶粉在各种店铺渠道中均不显眼。
而对于记者看到的卡洛塔妮、佳贝艾特和美可高特等品牌，受访店铺的销售人员均宣称是纯羊奶粉。天猫 [ ] 上的御宝等品牌羊奶粉也称自己的婴幼儿奶粉是纯羊奶粉。
不过前述资深奶业人士却坚称，国内很多羊奶粉均有用牛奶粉假冒，羊奶粉占比其实很小。他甚至表示，如果在市场随机购买进行检测，应该均可证实其说法。
为此，记者在线咨询中国广州分析检测中心，希望送检羊奶粉，检测样品中是否含有牛奶成分。但该中心人员表示，目前做不了该项目检测，因为并没有该项目的标准。
随后，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有试纸可以检测羊奶纯度。记者据其建议在天猫找到一款“泰宜康掺假牛(羊)奶检测纸质”。但该店客服人员表示，该产品仅能检测奶粉中蛋白质的含量，帮助消费者判别购买的奶粉蛋白质含量是否达标和安全。
王丁棉告诉记者，由于国家并无相关标准，此前也没有检测技术可以判断羊奶中是否掺进牛奶，事实上一些乳企也希望能够判别购买的原料是否被掺入牛奶。不过他最近从相关企业了解到，由于目前有一些本土羊奶粉也开始出口，对方有试条可以检测纯度，原理是根据牛奶含有一种羊奶没有的酪蛋白，利用其进行免疫层析反应，这种测试方法对羊奶添加牛奶的乳清蛋白可以显示不同颜色来判断纯度，其灵敏度、稳定性和重现性很好。据其所知，目前国内检测设备企业优尼赛斯也有类似设备，可以进行定性检测。
记者随后以意向客户身份致电优尼赛斯销售人员，却被告知该公司没有可以检测羊奶是否混入牛奶的设备。
羊乳清来源大多未标明
那么该如何考证市面上的羊奶粉是否为百分之百纯羊奶粉呢？
一名羊奶粉企业人士告诉记者，事实上，市面上有很多奶粉的配料中有脱盐乳清粉和浓缩乳清蛋白两种原料，如果这两个原料没有特别注明来自羊奶，就极有可能是牛奶提取出来的乳清粉。
记者看到，在实体店的卡洛塔妮和佳贝艾特的包装上没有标注这两种原料，而美可高特的原料中则有脱盐乳清粉和乳清蛋白粉两种原料，且位列第一位和第四位。
为此，记者致电美可高特客服进行咨询。对方坦承，配方中的脱盐乳清粉和乳清蛋白粉应该是牛奶里的，因为目前还没有供应商专门提取羊奶的乳清蛋白和脱盐乳清粉，国内外应该都是如此。
对于牛奶乳清在其羊奶粉品牌中占的比例，其表示只有该公司少数部门掌握，但羊奶粉占比肯定最多。据其了解应有八成以上。
一名奶业人士告诉记者，浓缩乳清蛋白和脱盐乳清粉蛋白都是乳清蛋白的来源，是为了增加蛋白质的含量，因为国家要求蛋白质需达到一定含量以满足婴儿生长需求。具体而言，有些产品会加单独一种，有一些产品两种都加，牛奶粉中加脱盐乳清蛋白会更多一些。对于这两部分原料在奶粉中的占比，她表示应该不会太多，因为羊奶里就有一定蛋白，只是加一些蛋白补充。
该人士担心，很多消费者选择羊奶粉，是因为羊奶相较牛奶粉不易过敏，但如果羊奶粉添加的乳清蛋白提取自牛奶，则等于增加了一种过敏源。
王丁棉亦表示了此种担心。他介绍，目前婴幼儿牛奶粉中乳清粉大概占25%~30%。同时，王丁棉认为，现在乳清粉基本都是牛乳清粉，但企业并未标识，没有尊重消费者的知情权。
王丁棉认为，羊奶粉使用牛奶的乳清粉应该不仅是在国产羊奶粉中存在的现象，因为国外专门做羊乳清粉的应该也很少。
全球原料缺位迷雾
对于进口奶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天猫看到，由新西兰善腾集团生产的考拉贝缇羊奶粉的配料表中，也赫然有浓缩乳清蛋白粉或乳清蛋白浓缩物。
据悉，善腾集团是新西兰大型奶粉加工企业，而今年被法国达能集团计划收购。
此外，善腾集团跟中国奶粉品牌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了解，在2008年中国“三聚氰胺”事件后，市场涌现了众多“进口”的新西兰代加工品牌，善腾集团就曾为多家奶粉出口商代工，其中大部分客户是中国企业。考拉贝缇正是由厦门奶粉贸易商纽贝斯特 (厦门)贸易有限公司和善腾集团合作生产。
纽贝斯特天猫旗舰店客服在接受咨询时，同样宣称考拉贝缇羊奶粉是纯羊奶粉。但记者进一步询问配料中的浓缩乳清蛋白粉和乳清蛋白浓缩物是否也为羊奶提取，该客服则未正面回答，而说是“奶粉里的营养”。
记者调查发现，卡洛塔妮品牌羊奶粉在广州商超和母婴店的铺货面最广。该品牌的工作人员不断强调，其为百分百纯羊奶产品，使用的乳清亦为羊乳清。另一原装进口羊奶粉品牌佳贝艾特亦表示其所采用的乳清为山羊乳清。
那么“羊奶的浓缩乳清蛋白和脱盐乳清蛋白全球性缺位”这一说法是子虚乌有？佳贝艾特市场部的何小姐说，据其所知，市面没有脱盐羊乳清粉，不过羊乳清蛋白则是有的，但世界范围内生产的厂家则不多。该品牌所属的荷兰海普诺凯集团则基本控制了希腊一家生产浓缩羊乳清蛋白的厂家，并从该公司获得此配料。
卡洛塔妮电话客服则表示不清楚其羊乳清蛋白具体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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