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中文导游丽丽担任中国蓝天救援队翻译,自述土耳其震区3日经历:
救援没日没夜 有悲伤也有奇迹
原先的高楼大厦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座楼找不到一个幸存者……在土耳其阿达纳地震灾区,土耳其中文导游丽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丽丽来自伊斯坦布尔,受邀担任蓝天救援队和随队而来的记者的翻译,她曾经在中国留学四年,中文流利。2月9日,她不顾家人反对,前往灾区。
2月12日,丽丽因身体原因离开了阿达纳。对于这场灾难,丽丽说,她期待更多生命的奇迹,希望土耳其人能早日走出地震的阴霾。
以下是丽丽的自述:
瞒着父母前往灾区阿达纳
2月9日,我在伊斯坦布尔机场见到了来自中国的蓝天救援队。三天前,土耳其发生了两次七级以上的地震,震中位于东南部的卡赫拉曼马拉什省。我生活在伊斯坦布尔,这里离震中一千多公里,没有震感,但我一直关注着受灾地区的情况。
直到2月8日,我所供职的旅行社跟我说,中国蓝天救援队要来土耳其地震灾区救援,问我是否可以同行,给他们当翻译。我是土耳其的一名中文专业导游,2004年到2008年,我曾经在中国的北京师范大学留学,学习中文。
我想加入他们的团队,但我的丈夫和父母都表示反对。我丈夫说:“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两个年纪还小的孩子可怎么办啊?”我老家是震区一个受灾不算严重的城市,亲戚们的房子都开裂了,所幸没有倒塌,因此我父母很担心我的安危。
蓝天救援队即将前往地中海地区的阿达纳省进行救援,但是他们所乘航班的机票已经售罄了,于是我购买了飞往卡帕多奇亚的机票,然后和跟随蓝天救援队一起来的记者包车前往阿达纳。为了避免父母担忧,我没告诉他们我的行程,我只说我要去卡帕多奇亚办点儿事。
从卡帕多奇亚开车去阿达纳,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驶过山脉、平原,我们离地中海地区越来越近,橙子树、柠檬树和橄榄树等地中海常见的植物映入我的眼帘,它们四季常青,郁郁葱葱,还是那么有生命力,好像地震从没发生过。同时我也看到了一辆又一辆大卡车,贴着不同国家的国旗标志,拉着物资,和我们向同一个方向急速行驶。
司机是土耳其人,他跟我说,其实阿达纳算受灾较轻的地区。这几天他经常拉人去地震灾区,有些地区的路开裂了,火车的铁轨变形甚至断裂了,很多公路中断了,以至于有些平常只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路程,要绕路到十个小时以上。有的地方没有电,也没有汽油,很多大型救援设备难以使用,只能靠发电机现场发电维持。
刚刚抵达阿达纳的时候,我发现这里一切如常,街上的商店还在正常经营,没有废墟,只是人们看起来都忧心忡忡的。后来救援队员告诉我们,阿达纳只是部分地区楼房倒塌,随后带我们前往废墟。
灾民们徒手挖掘被埋者
我所看到的废墟,都是曾经的高楼大厦,这里以前是相当繁华的现代化大都市,人口众多。废墟旁边有很多帐篷,有人在帐篷边祷告。司机告诉我,这些人大多有家人朋友被埋在废墟下,他们不肯在安置点等消息,于是政府就给他们在废墟边搭建了帐篷,帮他们把饭送过来,让他们陪伴困在废墟下的人们,直到他们被解救出来。
为安全起见,政府本来是不允许灾民们自行救人的,但是警察和救援人员数量有限,有些警察没有顾及的地方,救援人员也还没来得及去,灾民们就徒手去搬运、挖掘碎石和瓦砾,拼命呼喊,期待得到一丝回应。
对于我们信仰伊斯兰教的人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后应该迅速下葬,不能等太久,如果拖延时间,尸体腐败,则是对死者的亵渎。所以即使灾民的家人朋友已经在废墟下死亡了,他们也要尽快找到尸体,保证他们入土为安。还有些受灾严重的地区,清真寺已经倒塌了,葬礼就没法 成在清真寺里读《古兰经》这一步了,只能先土葬。
我们还去了阿达纳的港口,海边的土地都裂开了,裂缝深不见底,起码有两米宽,正常情况下人是没有办法跨过去的。
我此程的主要任务是给蓝天救援队随行的记者们做翻译,会不停地在不同的废墟之间穿梭。救援队和记者们给当地人带来了希望的曙光。当地人看到了国外来的救援队和记者,非常兴奋,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请我帮忙翻译,询问他们需要哪些帮助,介绍这里曾经是什么样的地方,地震带来了哪些变化。救援现场会拉起警戒线,有警察维持秩序,翻译是不能进入警戒线以内的,只能远远地看他们救人,救援 成后,会有人出来告诉我们消息。
见到遇难者 救援队员也眼噙泪花
很遗憾的是,在现场我看到的都是尸体,暂时没有见到幸存者被救的场景。
我看到了一位妈妈在等待蓝天救援队队员挖掘她的儿子,十四岁的小伙子,救出来就确认没有生命体征了。他的妈妈痛哭着想要去拥抱她的孩子,但是警察拦住了她,她一直在疯狂地挣扎。因为无法判断准确的死亡时间,在相对比较高的气温里,政府担心尸体有传染病,所以家人朋友也是不能接近尸体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我想去抱抱她,但是我看到她的亲戚在陪伴她,我就没有过去。救援队员也忍不住了,我看他们眼里都噙着泪花,现场太残酷了。
在阿达纳的这几天,我们晚上就住在帐篷里,白天四处奔波,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而救援更是没日没夜地进行。因为休息不好,我又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受到了精神刺激,心脏病一下子犯了,只能提前返回伊斯坦布尔。
回到家后,我才告诉我的父母和孩子,我去地震灾区做翻译了,现在已经平安回来。有空的时候,我会收看电视里的新闻直播,看救援队救人,两个月的婴儿在妈妈怀中活下来了,妈妈却死去了,还有个五岁的孩子,获救的时候还在睡觉呢,救援人员说别叫醒他了,让他睡吧。没吃没喝怎么活下来的啊?这大概就是生命的奇迹吧。
我在电视里看到越来越多国家的救援队来帮助我们,现在还能救出幸存者,这就是最令人感到振奋的事了。
新京报记者 彭镜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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